商界传奇人物牟其中的狱中生活
数米高的读书笔记
每月第三个周四,是第五监区的探监日。吃过早饭点完名,囚犯们纷纷上工去了。第五监区的囚犯一般都被安排在花房等任务比较轻的岗位。再次被点到名的,是今天有人来探视的。他们高兴极了,每月的探视日无异于过节,这是他们与外界最近的接触。出来的人说:“这是最能慰藉心灵的日子。”
牟年事已高,没有工作任务,今天也没人来探监,他走回了监舍:几平方米的房间内摆了4张床、4个柜子,室内有蹲式厕所和淋浴,还有空调。为此,牟每月要与狱友平摊大约每人一百多元的水电费。
徒手洗完衣服,牟坐在了书桌前。说是书桌,实在简陋,没有任何摆设,大小不过如一张小学生的课桌,且是4人共用。
现在,牟所接触的外界信息,全部来源于《人民日报》、《法制日报》、《经济观察报》等报刊和一些公开出版的法律类、政策类书籍,以及《新闻联播》。他的作息极其规律:每天上午阅读、写作3个半小时,午睡一小时,下午继续阅读、写作,晚上看《新闻联播》,监区允许时,还会看中央一套8点档的两集电视剧作为娱乐。
很长一段时间,牟其中都非常关注“互联网”,他从这些仅有的资料中搜集一切蛛丝马迹,拼凑想象“互联网”的模样。将来出狱后,他想以“互联网”为介质,邀请一批有技术、有志向的同道,共同筹办一所免费的网络2.0大学,其中开辟一个从事创新、创业教育的“双创”专业教育。他打算亲自主讲一门专业课——智慧经济生产方式。
有一次,牟其中翻阅《经济观察报》,看到了《阿里巴巴的文化病》一文,文章讲述了阿里巴巴企业文化与腐败绯闻、精神领袖之间的关系。牟其中很兴奋,他说这篇文章从反面证明了他多年探索的观点:智慧文明发展方式已经在敲门了。他说,马云还生活在类似于90年代初期南德飞机意外成功之后不知所措的惶恐之中。他也认为,目前全世界所有的企业——包括最成功的企业在内——一律都面临旧的管理思想、盈利模式以及由于新的生产力出现必然引发彻底变革的惶恐之中。
牟定了定神,开始不停地翻阅报纸。他最近看了《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共新一代领导人》、《交锋30年》、《呼喊》、《资本是个好东西》等书籍。狱友看到,他做的读书笔记堆起来已经快成小山了。他把有价值的所读内容分门别类,逐条摘抄、记录,或者撕下来做成海报,每天还坚持写三五千字阅读心得和分析文章。
除了继续研读《资本论》之外,他最潜心研究的,还是市场经济、智慧文明生产方式等问题。只是现在,“除开少数几份报刊,什么书籍都不让送了。”因此,他“目前没有写作科学论文的条件”。以前,他最爱看的是《南方周末》,不过后来监狱不再让他订阅了。
将近10点了,被探视的狱友们已经陆续回来。
经过牟在一楼的监舍,有人对着他喊:“老牟,你怕不怕酸?”牟说:“我不怕。”那人扔给他一个酸桔子。每次探监送得最多的就是水果,因为监狱的规定限制了绝大部分的外来物品。一般的日常生活物品,包括牙膏、牙刷、洗衣粉等,都可以向监狱登记购买。而通常,这些对他们来说称得上“丰盛”的普通水果他们都舍不得吃。毕竟,一个月才能送一次。那人继续开玩笑地问:“老牟,那你怕不怕辣?”牟仍然是3个字:“我不怕。”
那人带着酸桔子走开了。一般情况下,囚犯们是不能互相串门的。
“坐牢就要完全忘了‘我’的存在。没有‘我’了,没有尊严。”他的狱友东方(化名)说:“做什么事都是统一行动的。”
洪山监狱的管理极其严格,他的狱友说“他从来不惹事,从来不做违规的事”。2003年中秋,牟接到了“无期徒刑改为有期18年”的通知,那一晚,他写信给夏宗伟说:“今年的月亮特别圆,特别亮。我看着这月亮笑了。”此后,牟还减过4次刑。
没有几个人知道牟真正在想什么。牟说他在“与千古风流对话”。那人觉得牟很孤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