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大哲学教授苏德超走红是怎么回事 给冷门课加热的理性之光
教室里传来老师的提问:“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。我们能不能在同样的意义上说,一千个学数学的学生,就有一千个1+1=2?”
因疑惑而皱起的眉头还没展开,又因这个问题重又紧锁,这位路过的同学收起脚步,与教室内或站或坐着的100多位同学,一起陷入思索。她斜倚着后门框,扶了扶眼镜,看向讲台上那位40岁出头、个子不高的教授——苏德超
给冷门课“加热”
形而上学比较抽象,要讲给同学们,就得有“接口”。也就是说,你得做到“用户友好”,能吸引住学生。之后要找到课堂的“沸点”,让学生“不换台”
苏德超最近一次“名声大噪”,源于一次停电。2017年11月9日,还是周四。18点30分,上课铃响,苏德超健步走上讲台,看着满教室的学生,脚步声未落话声便起:“一个人疼痛到昏厥,那这个人是否还在疼痛?”
短暂的沉默后,有学生举起了手。苏德超正要请他发言,突然停电了,整个教室蓦地一黑。黑暗中,苏德超还是请刚才举手的学生发了言,并说,大家讨论半个小时,如果还没来电,半小时后就下课。有学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向讲台,苏德超笑笑说,我已经足够闪亮了。
他们等到了来电,不过已经是在两个小时以后。这两个小时里,100多位年轻人和一位教授,一直在黑暗中讨论着形而上学,没有人离开。下课后同学们往外走,才发现整座教学楼都空了,只有他们这间教室,仿佛不曾停电。
这堂没入黑暗的课,后来被载入武大2018届毕业生的毕业歌里——黑夜哲学对话,眼眸里升起灯塔。
时光倒回2013年,武大哲学学院教授苏德超准备开一门校内公选课,面向各个专业教形而上学。学院其他老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——哲学已经够“冷”了,形而上学又堪称冷门中的冷门,不容易赢得学生。
而事实是,在武大学生评价教师的系统里,这几年一大半的学期里,学生们都给苏老师打出99分以上的高分。这还不包括众多在教室里站着蹭课、用脚投票的学生。
一堂冷门课,苏德超是怎么“加热”的?
“形而上学比较抽象,要讲给同学们,就得有‘接口’。也就是说,你得做到‘用户友好’,得把界面做好。界面做好了,‘用户’吸引过来了,就开始大卖特卖形而上学。”苏德超“揭秘”。
对苏德超而言,吸引学生的“接口”,就是提出各种乍一听好笑、细一想很深奥的问题。比如忒修斯战舰悖论——忒修斯战舰上的木板和零件被逐渐替换,当所有的木板和零件都被更换掉时,忒修斯战舰还是原来那艘战舰吗?要是再把换下来的木板重新组装起来,哪一艘才是原来那一艘呢?
抛出的问题就像点了一把火,学生们开始发言,发言又渐成讨论、争论、辩论。苏德超在一旁把握火候,或“大火转小火”,点评、纠偏;或“小火转大火”,燃起新高潮。
激发对抗,常常帮助苏德超找到课堂的“沸点”。“每个人都是有限的,而对抗是一种很好的交流方式,不打不相识嘛。对抗也是一种情感投入,能让学生在课堂上‘不换台’。”苏德超说。
曾做过辩论队指导老师的苏德超,常对学生们强调要“摆事实,讲道理”,而不是“举例子,讲感觉”。“摆事实不等同于举例子,因为孤证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论证过程;讲道理也不是讲感觉,观点的背后要有道理的支撑。”苏德超认为,大学培养的是具有批判性思维的思考者,而不是擅长煽动情绪的意见领袖。
多数时候,苏德超在学生讨论环节,扮演的都是倾听者的角色。“我要做的,是偶尔引导一下,让同学们‘顺流而下’,不知不觉中游到哲学的海洋。”
一番激烈讨论后,苏德超会告诉刚才发言的同学,你所说的其实是某某学派的观点,他所说的其实是某某学派的观点,而这几个学派在哲学史上真就曾经围绕这个问题展开过争论。学生们听到老师这么说,往往很开心,觉得自己能和哲学家想到一块儿去,形而上学也没那么“面目模糊”了。
经常是下课铃响后,一群学生聚到讲台上,把苏德超围在中间,再讨论上三四十分钟。等教学楼灯光尽数熄灭,学生们再拥着老师,在校园里走上一段路,嘴里是形而上学,头顶是浩瀚夜幕。
开脑洞“开到想象力的边界”
从每堂课到最后的考试题,苏德超像是挥着看不见的魔法棒,一路让大家的脑洞开了又开。“我的课吸引人的根本,在于形而上学能让人脑洞开到很大,比科幻小说开得还大得多,直开到想象力的边界”
其实在苏德超“走红”之前,他出的期末考试题已经是“流量大咖”了。
上个学期,苏德超的期末考试题是这样的“画风”:22世纪,人类全部移民到比邻星b,繁衍了上千年后,人类的“水土不服”症候越来越强烈,于是派历史学家“你”返回地球取故乡土。“你”回到地球,见到智能机器人仍忠实而井井有条地履行着职责,有情绪变化、甚至有寿命的类人机器人像人类一样工作、学习、生活。在类人机器人的图书馆,“你”看到了他们的数学和物理学,与比邻星b的人类水平几乎无异。问题来了——“你”在类人机器人的哲学杂志上会看到什么?
这份考试题,在知乎社区已引来超过24万次的围观。
又何止这份考试题。从原创朦胧派爱情微小说,到天津河东区流浪狗伤人案件,从“阿尔法狗会下围棋吗”,到“如何评价耶鲁大学死脑复活实验”——“苏老师的考试题”,已经成为同学们既期待好奇又担心“被碾压”的存在,亦成为网络热搜的桥段。“脑洞大开”,俨然是苏德超考试题的标签。
“形而上学本来就非常‘开脑洞’,因为形而上学对日常生活中的诸多基本概念提出挑战。”苏德超说。
比如前文提到的忒修斯战舰悖论,本质上是在探讨事物的同一性问题。这可不是个小问题——“如果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不是同一个我,那我教了一年的课,年终奖该给谁?”苏德超举了一个现实的例子。
苏德超承认,自己的课程和考试题,都有一定的难度。“不到长城非好汉,不学形而上枉学哲学。”他说,形而上学包含很多逻辑推理,要进行非常密集的思想实验。它在很多方面更接近数学。
苏德超给自己定的教学目标,是挑战智商、激发想象、锐化感觉。在课堂上,他要带着学生们进行长串连贯的逻辑推理,谁要是中间开个小差,可能后面一溜都跟不上了;他向学生抛出开脑洞的问题,也引来学生开脑洞的回答,鼓励学生想人之所不敢想、想不到;他强调锐化感觉对于文化认同的重要性,分析为什么中国式幽默很难逗美国人笑。
而期末考试那张每每引发热议的试卷,也蕴含着课程教学中未尽的那些探讨,更寄托着苏德超的希望:课程结束了,学生对形而上学问题却不会停止思考。事实上,苏德超的考试题每次一公布,再由学生“情不自禁地公布到网络”,会有不少毕业生、甚至没上过苏德超课的网友也向苏德超交来答卷。
从每堂课到最后的考试题,苏德超像是挥着看不见的魔法棒,一路让大家的脑洞开了又开。“我的课吸引人的根本,在于形而上学能让人脑洞开到很大,比科幻小说开得还大得多,直开到想象力的边界。”苏德超如此总结自己受学生追捧的原因,执意谦逊地隐去挥动魔法棒的手。
“红”在学生心中
常有人找上门来,称要将他“包装成网红”。但他笑着自嘲“形象上不具备网红条件”。而一届届学生们的评价,却让苏德超的“红”声名远播、经久不衰
苏德超办公室的书柜里,分门别类地摆满了哲学、心理学、认知科学、物理学、数学、法学等方面的书,还有一些宗教经典。办公桌上,放着正在读的英文论文。
“大学时,喜欢读一切读不懂的书,喜欢作家格非、残雪。现在‘返璞归真’,喜欢读读得懂的东西了。”苏德超说。
课堂之外,这位教授过着平淡而充实的日子。他会陪女儿看电影、讨论剧情,微信里除了关注哲学、数学、物理学等学术类公号,也关注历史、古典音乐、非虚构写作类公号。
常有人找上门来,称要将他“包装成网红”。他总笑着自嘲“形象上不具备网红条件”。
自嘲之下,是他的自醒:“相比‘网红’,我更愿意当‘校红’,在校园里做个受学生欢迎的老师。”在苏德超看来,“网红”往往是取悦听众的、表演式的,而“校红”是基于学术、内容严肃的。哪怕是讲笑话,“校红”的梗也必须在学术里。
“现在大多数‘网红’课程,让大家感兴趣的不是学术,而是‘关于学术的东西’。说到底,是大众娱乐换了形式,而不是学术内容有了新包装。”苏德超收起笑容,严肃地说。
一届届学生们的评价,却让苏德超的“红”声名远播、经久不衰。
有学生称他为“烛光导师”,他的课是“很多人每周的理性之光”。
有学生说“苏老师是一面镜子,在镜子里你可以看到一个更真实的自己,他是一种引导,但是最终改变你的还是你自己。”
有学生评价他“名震华中七校”,有学生吐槽他的课“选了四年都没选上,遗憾地毕业了”,还有学生为了他的课将出国事宜抛诸脑后,“我会死守在这儿上完课”。
不慕“网红”,致力“校红”,“红”在一届届学生的心中。
苏德超的学生、经历过“停电事件”的新闻与传播学院学生李颖迪,以苏德超的形而上学课为主题写了一篇文章投稿,获得了大赛二等奖。
那篇长文的结尾,讲到同学李书仁上完苏教授课的课后感:积极又幸福得未曾有过,而又仿佛早就期待着这样,感到了似曾相识的熟悉。
李书仁尤其难忘苏教授在课堂上念过的一首诗,雅克·普列维尔的《公园里》:
“一千年一万年,也难以诉说尽,这瞬间的永恒。你吻了我,我吻了你。在冬日朦胧的清晨,清晨在蒙苏利公园,公园在巴黎,巴黎是地上一座城,地球是天上一颗星。”
文章末尾,李颖迪写李书仁:“这门课对她冗长的人生来说,大概就是《公园里》的那个吻。”
有没有武汉大学的学生,大家如何看待苏德超教授?
之前有听过他的逻辑的演讲,很有才,于是去搜了他的信息,发现了这个 武汉大学2011-2012学年第一学期《形而上学》期末试卷 版权属于武汉大学哲学学院的苏德超老师 1、 一天,你收到一封信。在信息时代,收到一封手写的信,不容易,但你的确收到了。你很高兴。不过,看信的经历并不愉快。你如此激动,以至短暂失忆,仿佛又回 到了那个激烈争吵的午后,脑海中一片空白。看完之后,你撕掉它,让它飘落风中!